宝山戏曲朱大姐简介

宝山戏曲朱大姐:沪上弄堂里的百变金嗓

上海老城厢的清晨,总能听见一阵清亮的吊嗓声穿透梧桐树影。循声望去,一位身着素色旗袍的女子正在天井里练功,水袖轻扬间惊起檐下白鸽——这便是被街坊们称作朱大姐的宝山沪剧团当家花旦朱慧珍。在石库门斑驳的红砖墙前,她的身影仿佛凝固了沪剧黄金时代的最后一片剪影。

一、弄堂深处的戏曲人生

1958年,朱大姐出生在宝山张庙的一处工人新村。父亲是纱厂保全工,母亲在里弄生产组钉纽扣,家中唯一与艺术沾边的物件,是台总在播放《罗汉钱》的牡丹牌收音机。每到傍晚,5岁的小慧珍就趴在窗台上学唱段,把晾衣竹竿当马鞭,惹得邻居阿婆们笑称小囡要成申曲皇后咯。

命运转折出现在1972年。宝山沪剧团下乡招学员,14岁的朱慧珍在三百多人中脱颖而出。主考官至今记得,这个扎着羊角辫的姑娘唱《星星之火》时,把杨桂英诉真情那段演绎得字字泣血,连后台的老琴师都抹起了眼泪。

学艺生涯的艰辛远超想象。寒冬腊月里,朱大姐为练眼神盯香火头,睫毛结满白霜;盛夏三伏天,绑着沙袋跑圆场,蓝布衫能拧出水来。最苦的是学哭腔,师傅要求真哭真泪,她硬是对着镜子练到两眼红肿,终得朱氏悲腔真传。

二、舞台上的千面人生

1985年《雷雨》复排,朱大姐同时饰演蘩漪和鲁妈两个角色。演到撕支票重头戏时,她突然高烧39度,却在台侧含了退烧片继续上场。当蘩漪那句这屋子闷得人透不过气唱响时,观众席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——没人发现她戏服里的退热贴正被冷汗浸透。

在《罗汉钱》中,她将小飞娥的少女娇羞与少妇愁绪拿捏得分毫不差;《碧落黄泉》里玉如的痴情绝唱,更是让老戏迷们直呼活脱脱当年的丁是娥。最绝的是《阿必大》中的恶婆婆,朱大姐为贴近角色,专门去乡下观察农妇三个月,连叉腰骂街的姿势都透着泥土气。

2003年非典期间,朱大姐带着剧团在社区露天演出。没有音响设备,她就凭肉嗓清唱,从《庵堂相会》到《大雷雨》,连演十八段不带重样。居委会王阿姨回忆:朱老师的唱腔像黄浦江的水,既温润又透着劲道,听得人心里亮堂堂的。

三、薪火相传的守艺人

2010年沪剧入选非遗名录时,朱大姐却在医院化疗。病床上,她坚持用手机录制教学视频,连呼吸机面罩都挡不住说戏的热情。出院当天就直奔少年宫,手把手教孩子们甩水袖:腕子要活,指头要俏,这水袖甩的是女儿家的千回百转。

宝山沪剧传习所成立时,朱大姐捐出毕生积蓄。她常说:阿拉沪剧就像城隍庙的梨膏糖,看着土气,尝过才知回甘。如今传习所的00后学员们,能惟妙惟肖地模仿她标志性的凤点头,连那略带沙哑的鼻腔共鸣都学得入木三分。

去年重阳节,朱大姐带着徒弟们在滨江公园办移动戏台。当《燕燕做媒》的旋律响起,遛弯的老克勒、跳广场舞的阿姨、甚至外卖小哥都驻足哼唱。江风拂过她鬓角白发,那抹水袖依旧翻飞如蝶,恍若四十年前张庙新村那个对着收音机学戏的姑娘。

如今走过宝山临江公园,常能遇见朱大姐教票友练身段。她总爱指着江面说:沪剧就像这黄浦江,既有苏州河的婉转,又带着长江水的浑厚。只要还有人记得唱,这江水就永远不会干。暮色中,吴侬软语混着江轮汽笛,编织成这座城市最动人的市声。